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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多年前,人类学家约瑟夫·洛克(JosephRock)初次探访云南,并为《国家地理》杂志撰写关于中国的稿件。英国畅销书作家詹姆斯·希尔顿从洛克的探险故事中获得灵感,创作了长篇小说《消失的地平线》。洛克也曾途经木里县境内的水洛、嘟噜和嘎洛进入贡嘎山,这条路线,也被称为“洛克之路”。
美国人类学家、植物学家约瑟夫·洛克(JosephFRock)将中国川西的贡嘎岭称为“亡命徒的圣山”(HolyMountainoftheOutlaws),这并非是为了吸引读者眼球的“标题党”所为。那时的贡嘎岭确实为一帮土匪所控制,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名叫德拉什松彭的亡命徒。年初,准备进入贡嘎岭地区进行考察的洛克和美国国家地理学会的成员们并不知道如何与土匪打交道,但他们似乎很明白“托关系找门路”在中国的重要性。于是洛克以一枚金币作为敲门砖,想办法与当时在川西很有权势的木里土司成为了朋友,而土司又与贡嘎岭的那群土匪关系不错。在木里土司的庇护下,洛克与他的考察队于当年6月和8月两次进入贡嘎岭,收集了很多珍贵的动、植物标本,并绘制了地图;而洛克也有幸成为第一个目睹贡嘎神山真颜的外国人。年底,洛克打算第三次前往贡嘎岭,木里土司欣然同意,还答应派一个僧侣陪同他们前往。然而当土司再次给德拉什松彭去信,要求他像前两次那样保证洛克一行人的安全时,贡嘎岭的亡命徒们却突然翻了脸,他们回信告诉木里土司:若是洛克胆敢再来,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这个外国人的两次到来已经触怒了山神,突如其来的冰雹毁坏了地里的青稞。这一次,木里土司也没了主意,只能劝洛克不要亲身涉险。洛克的第三次贡嘎岭考察就此成为泡影。
发表于年7月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贡嘎日松贡布:亡命徒的圣山》。
「俄亚热风谷与蜂窝寨」
在一个凄风冷雨的清晨,我独自骑车离开稻城县的香格里拉镇,向着贡嘎岭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相比起当年洛克第一次前往贡嘎岭考察时由36匹骡马和21名护卫组成的庞大队伍,我的确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糟糕的天气实在让人感受不到“香格里拉”的美妙意境。此“香格里拉”非彼“香格里拉”。年曾有过一次“香格里拉冠名之争”,结果是在中国的行政版图上凭空冒出了两处同名的“仙境”:云南迪庆州率先将中甸县更名为“香格里拉”,不甘落后的四川稻城则在次年将日瓦乡也改名“香格里拉”。事实证明,一个响亮的名称确实比什么都重要,更名之后,两处“香格里拉”都迅速迎来了大批游客。
雨天山路泥泞,25公里爬坡路因此分外难行,直到中午才爬上海拔米的俄初山垭口。垭口雾气弥漫,向东望去也只有铅灰色的雨云——假如天气晴好,应该能看到冰雪皑皑的贡嘎岭。
进入贡嘎岭主要有3条途径。最便捷的当然是走景区大门(亚丁村),经龙同坝、冲古寺到洛绒牛场,这不失为一条高效的观景路线,直插雪山腹地,但视野比较局促,旅途也太单调。余下两条都可谓国内经典的徒步穿越路线:一条是经木里县境内的水洛、嘟噜和嘎洛进入贡嘎岭,这正是当年洛克率探险队所走的路线,因此也被称为“洛克之路”;另一条位于“卡斯地狱谷”,顺着峡谷中的小路一直往东走,快的话五六个小时后就可以看到贡嘎岭三座雪山中海拔最高的仙乃日了。
望着近在眼前的“卡斯地狱谷”,我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计划:骑车经东义、俄亚至水洛,再经“洛克之路”徒步进入贡嘎岭。这个多少显得有些自找苦吃的选择,主要是出于对那位美国探险家的崇敬之情,当然还有我对于探险的偏好。
次日一早,天彻底放晴了,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然而没过多久,我就怀念起昨天的凄风冷雨来。在贡嘎岭的东西两侧,水洛河和东义河殊途同归地流淌着,它们在贡嘎岭南边汇合,一道投奔长江上游的金沙江,从地图上看,近似一个倾斜的“丫”字,而贡嘎岭就高踞于这个“丫”字的上方。环绕贡嘎岭骑行,要先顺东义河南下,再沿水洛河北上,这两条河都是典型的干热河谷,风多、风大,可都是热风,不能带来丝毫凉爽,只会掀起漫天沙尘。在这样的路上骑车,别提多难受了。
东义到俄亚只有大约40公里路,我却连推带骑、停停走走地折腾了一整天,等看到蔚为壮观的俄亚大寨时,太阳都快落山了。俄亚是近几年声名鹊起的一座纳西古寨,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末清初,当时丽江木氏土司称雄一方,俄亚正是他在领地边陲建造的“官寨”之一,至今还保存着古老的东巴传承和“走婚”风俗。全村多户人家的房屋都连为一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此时此刻,夕阳下的俄亚活像一只巨大的马蜂窝,盘踞在仙人掌簇拥的山包上。
前往贡嘎岭朝圣的藏族一家。(图/陈程)
亚丁景区内的尊胜塔林。
每到夏季,当地青壮年都会上山采集虫草,这已成为当地藏族居民重要的收入来源。
洛克一向对大自然不吝赞美之词,对人的评述却很刻薄;然而到了嘎洛,他却对“身材魁梧,强悍而傲慢”的嘎洛人赞不绝口,甚至把他们比作以骁勇善战而闻名的阿帕奇人。
「嘎洛东方阿帕奇人」
在俄亚逗留了两天后,我顺着东义河南下,再沿水洛河北上,直达高山上的嘎洛。年,洛克探访土匪盘踞的贡嘎岭,跟随他深入虎穴的不光是那支忠心耿耿的纳西卫队,嘎洛的藏族人也受木里土司之托,派出20名勇士全程护送。洛克一向对大自然不吝赞美之词,对人的评述却很刻薄;然而到了嘎洛,他却对“身材魁梧,强悍而傲慢”的嘎洛人赞不绝口,甚至把他们比作阿帕奇人(美国南部的印第安人部落,以骁勇善战而闻名)。
通向嘎洛的山路坑坑洼洼,到处是石块,短短20公里的路居然让我两次爆胎。饶是这样,我也心情愉快。过了靠近山脚的嘟噜村,似乎就不那么热了;过了半山腰的金矿,已经忍受了好几天的干热气候被彻底抛在脑后,取而代之的是高海拔的清爽。
嘎洛村坐落于三面环山的簸箕形谷地,多户人家并不是紧紧抱作一团,而是东一片、西一片地散布于整个山谷中,被一方方田地分割着、环绕着。恰是播种冬小麦的时节,手推式播种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地交织在一起,我在这样一支即兴演奏的“田园交响曲”中走进嘎洛。
人们纷纷停下手头的活,好奇地看着,与其说是看着我,毋宁说是看我的自行车。作为“洛克之路”的必经之地,隔三岔五就会有“驴友”到来,人们对于背包的徒步者已习以为常;但嘎洛通公路时间不长,骑自行车到这里的游人还寥寥无几。在公路修通以前的漫长岁月里,马是进出嘎洛唯一的交通工具。如今嘎洛人外出基本上都是骑摩托车,马主要用来驮物品,有时也驮游客和他们的行李。“驴友”们引以为荣的“亚丁穿越”,在嘎洛人眼中却稀松平常,他们随时可以闲庭信步般走上一趟。
村子里空荡荡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很显然,人们都在地里忙农活。自行车爬坡颇费体力,此时我已饥肠辘辘,想找人问问哪里有商店,推着车转了一圈却不见一个人影。过了很久,终于迎面走来一个背着书包、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就这样,我结识了8岁的洛桑泽仁和他的家人。
洛桑泽仁的爷爷巴中查里是一家之主,在嘎洛,他可是一位“名人”。“你住在巴中查里家啊?我们嘎洛就数他最爱喝酒了,天天是酒、顿顿是酒!”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不过,他虽贪杯,却不至烂醉如泥,更不会动辄耍酒疯,喝多了的时候只是话多些。有一次,他眉飞色舞地讲起了30年前浪迹四方的经历,还捋起袖子、伸出青筋暴起的粗壮手臂,不无得意地向我展示胳膊上的几道伤疤。年轻的时候,他放荡不羁、好勇斗狠,没少跟人动手。我很难把眼前这个醉醺醺的“老牛仔”和每天早上在寺庙转动经筒的和蔼老人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除了嗜酒如命,巴中查里和其他嘎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们待人友善,但并不谄媚,比起(木里王身边)那些卑躬屈膝的奴才,他们的心灵是自由的。”80多年前洛克对嘎洛人的评语直到现在也没过期。即便他们希望你租他们的马、带来些许收入,也不会因此刻意跟你套近乎;即便你明确表示不打算租马、不需要请向导,他们也不会因为无利可图而冷眼相向。
贡嘎朗吉岭寺的僧人。
贡嘎朗吉岭寺意为“雪山之洲”,是稻城地区最大的黄教寺庙。(图/冯浩)
「亚丁与雪山相伴的牧场」
是时候动身进亚丁了。我把自行车留在嘎洛,徒步前往亚丁。送我出门时,巴中查里一再叮嘱我要注意安全。马帮小路拐七拐八地爬上村子西边的山岗后,一头扎进了云杉、冷杉和铁杉组成的茂密森林。如果说此行是一块夹心饼干,那么此时方才吃到馅。
在寂静、幽暗的世界里一路爬坡近5个小时,终于登上了海拔4米的嘎洛垭口,云雾缭绕的夏诺多吉雪山立刻跃入眼帘。老实说,夏诺多吉酷似一座被截去尖顶的金字塔,看上去并不完美,尤其是在午后白花花的阳光下,然而,雪山固有的遗世独立、超然物外的气场仍然令人心潮澎湃,我坐在西风猎猎的垭口上看了许久,直到它躲进不断聚拢的云雾里。道路顺着杜鹃丛生的山脊向前延伸,贡嘎岭伸展着它壮丽的身躯,莽莽林海填满了脚下的山谷,覆盖了对面的峰峦,涌向连绵不绝的群山,消失在一片苍茫的远方。
黄昏时分,我到达当天的目的地策乌牛场。牛场足有一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空荡荡地矗立着30多间牛棚,乍看还以为是一座废弃的村庄。比起黑黢黢、冷冰冰的石屋来,我更愿意在自己的帐篷里过夜。百无聊赖的夜晚,我忍不住想象这里在喧闹的夏夜会是一幅怎样的景象。策乌牛场是嘎洛的夏季牧场,也是嘎洛人捡虫草的大本营。巴中查里跟我讲过,每年五六月份,嘎洛的青壮年几乎全都在山上捡虫草,想必不无艰辛的野外劳作,在他口中却像周末的一场郊游:“酒也有,肉也有,晚上大家都回来了,串门子、唱歌子,好耍得很!”
次日清晨,浓雾弥漫,我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雾气散尽才收了帐篷出发。离开策乌牛场后不久就进入夏诺多吉北侧的山谷,道路在恍如洪荒时代的巨石堆里穿行,随着海拔不断攀升,气温也不断下降,寒风扑面而来,零星的雪花飞舞着落下。我戴上了抓绒帽和防风手套,想到几天前还在贡嘎岭脚下的河谷里汗流浃背地骑车,不禁哑然失笑。翻过海拔米的夏诺多吉垭口,一路急下坡来到计划中的宿营地巴悠牛场,这里应该是观赏央迈勇的好地方。年,洛克一行进入贡嘎岭后,围绕三座雪山转了一圈也无缘窥见央迈勇的真容,返回时他连续两天在巴悠牛场扎营,终于在6月26日拂晓见到了“所见过的最美妙绝伦的山峰”。
可是,央迈勇在哪里呢?前方的大山山腰以上都笼罩着厚厚的云雾,无法辨认它是哪一座山,甚至不能肯定它是一座雪山。是夜,我早早就睡了,天蒙蒙亮时醒来,寒冷使我眷恋着温暖的睡袋,一动也不想动,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起身打开帐篷往外瞄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一如80多年前洛克所见:“一座无与伦比的金字塔——央迈勇傲立在苍穹下,天空是墨绿色的,那座冰雪的金字塔却是灰色的。”我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抓起照相机钻出帐篷,转眼间,“第一缕晨光吻了上来,央迈勇的峰顶被抹上了一道金色”。
这一天的行程很轻松,只需下山进入景区,天黑前赶到央迈勇脚下的洛绒牛场过夜即可。我在巴悠牛场一直赖到中午才出发,并没有继续走马帮小路到龙同坝,而是顺着一条不起眼的羊肠小道横穿夏诺多吉西坡直奔央迈勇。天地间都被涂抹了浓墨重彩,抬头望去,夏诺多吉的侧翼果然和洛克描述的别无二致:“就像一只巨大蝙蝠的翅膀。”洛克的文章跟他这个人一样,粗犷有余而细腻不足,然而当他面对大自然时,从一草一木到万水千山,他的描述总是那么准确、生动,他是一个自然之子,他的心和大自然是相通的。
香格里拉镇上快乐的藏族裁缝。
年,洛克一行进入贡嘎岭后,围绕三座雪山转了一圈也无缘窥见央迈勇的真容,返回时他连续两天在巴悠牛场扎营,终于在6月26日拂晓见到了“所见过的最美妙绝伦的山峰”。
亚丁景区管理十分规范,建设有完备的游览设施。(图/吕强)
转经路上的经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