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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真出现之前,旅投公司的人处在艰难的上山期,要一步一步地往前爬。作为前往稻城亚丁的中转站,理塘一直想做亚丁的正房,但去了旅游推介会,杜冬说理塘,人家问,理塘在哪?甘孜的。哪儿?四川的。哪儿?年,杜冬第一次来理塘,旅游手册里写着:注意高反。高反、缺氧是理塘的标签,他们计划通过微型博物馆的打造和服务,慢慢、慢慢通过5到10年时间扭过印象,但丁真事件出来之后,我们飘了。
文|戴敏洁
编辑|金匝
一个普通的国企员工
一个并不确切的时间,早上八点半或者九点多,丁真会出现在理塘县仁康古街路口,开始他每天早上的巡逻。
这是来自当地政府的指示——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希望丁真以一个普通的国企员工形象出现,做一份环保监督员的工作。只是他的两边,一般都伴随着两位比他高大的男人。
古街行驶过蓝色出租车,搭上车,总会得到一个问句:你是来看丁真吗?藏族男司机打开抖音,第一个出现的就是丁真,你看,你的丁真,但他也表示不解:一个牛场娃娃,汉话都不会说,就是发了两个作品,就是这样糊弄嘛,他啥情况也不懂,有啥子看头?
古街墙上至今还张贴着年最美康巴汉子海报,几乎都是身高cm、体重80公斤以上,络腮胡,体型威武,男人们觉得才够男人。但丁真出现后,一切不一样了,一个地方台来理塘录节目,让县里筛选了20名新的康巴汉子,要求他们有丁真一样干净的眼神,一点儿胡子都不要。一个时尚杂志来理塘拍丁真,也寻找了一些和丁真体型相似的藏族男孩们,共同组成一个康巴男团。
巡逻的时候,丁真路过古街上的一家民宿,老板娘格桑看到他,被一群人围着,好可怜啊。11月中,丁真第一次被理塘旅投公司从村里接来镇上的那几天,就住在她的民宿里。那时候他们一起喝茶,身边的人介绍丁真:一个网红。她记得,丁真羞涩地拿出手机,给她看了抖音上的自己。得知丁真是个放牛娃娃,过得辛苦,她的爱怜和骄傲由此而生。以前她觉得抖音就像吸血鬼,会吸掉人的注意力,但这之后,只要空下来,她就打开抖音,看看丁真在干什么。
来自云南的女孩安娜后来也住进了格桑的民宿。她从昭通到昆明,从昆明飞成都,再飞亚丁机场,坐上两小时的车,来理塘寻找丁真。离开重复性的工作、乱七八糟的现实,她想去看看一双干净的眼睛。来理塘的第二天早上,安娜提前到了古街等丁真,人群已经聚集起来,她看到丁真从远处走了过来,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不是她想象中干净的双眸,里面是疲惫。她感觉自己的眼泪差点掉下,并非是没有如愿,而是心疼——丁真看来是累了。
也有来了理塘根本见不到丁真的人。古街上的咖啡馆里,一个来自广东的年轻女孩天天来窗边坐下,问服务员央金,丁真什么时候回来?那时候丁真去了成都。有一天央金说,丁真第二天回来,但女孩的假期结束了,只能离开。此后,总有人戴着丁真同款青绿色耳坠推开门,问央金,丁真在吗?丁真在哪儿?
粉丝们错过了一次丁真的见面会,那时她们可以在楼下的草地上排队,再一个个上楼和丁真合照。等待的间隙,丁真在垂下的白色帷幔中出神。丁真!听到有人叫他,他赶紧又跑出来站直,笑,拍照。粉丝们多数没有与他打招呼或对视,双手直直地去拿回手机看合照。人越聚越多,半小时的合照时间拖到了两小时。
丁真在垂下的白色帷幔中戴敏洁摄
后来,为了缩短见面会的时间,合照变成从早上开始,和巡逻同步进行。此后,丁真还要给粉丝们拍物料:视频、照片、vlog,下午还要学习普通话和文化,写家庭作业,接受媒体采访,直播……有一天,丁真说,他想回家看看了。
公司计划带丁真回家休息一下。丁真的村庄距离理塘县城有近3小时的路程,车子行驶在积雪的山路上,不断上山、下山,其中一段还有塌方。车窗外是雪山、落霜的植被,冻湖上走着一匹野生岩羊。通往村庄的公路是一条断头路,尽头是寺庙,一眼望去,整个村庄尽收眼底。
就是在这个村子里,丁真被摄影师胡波发现,一条微笑视频让他开始为人所知。站在村子里的小路上微微抬头,可以看到格聂神山的一角山顶。一位和丁真同村的少年走过来问,你们可以给我拍照吗?他想,就像当初胡波拍丁真一样,或许他也可以走上一条和丁真相同的道路,再不用挖虫草、捡松茸。但他不知道,丁真打算启程回家的那天,公司的人得知,村口已经有8辆外来车辆,在等丁真回来。
丁真最终没能回家。
丁真的村庄戴敏洁摄
骑在鲸鱼背上
巡逻结束后,牛场娃娃丁真端坐在理塘县城的仓央庄园二楼,左边坐着他的老板杜冬——理塘旅投公司的总经理,右边坐着副总高小平。丁真往桌上的面里加了一勺蘸料,这个动作被几十个镜头记录下来。
这是12月10日,一场临时被安排的丁真群访。前一日,媒体们已经觉得采访丁真再无可能,旅投并不希望他被过度消耗。之前的一次群访效果并不好,丁真也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坐着比他体格大很多的男人。他戴着口罩,时不时低下头,两手夹在膝盖中间。之后,丁真被要求摘下口罩,快门声响起不断,他看向镜头,露出笑容,然后收回,眼神低垂。一家媒体未经允许,在网络直播了采访过程。杜冬形容那次群访,像被审判一样。
距离丁真的微笑视频被人们注意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但丁真仍然住在热搜上,本该回归平静的零下十几度的冬季理塘,一波又一波的媒体到来,一家面包店的老板说,干脆把店改名为记者大本营。蜂拥而至采访丁真的请求,让杜冬为难:他担心丁真的状态,也害怕不断的拒绝会错过机会。后来,杜冬还是妥协了,安排了这次群访,但他要求媒体不能直播、不能拍视频,只能拍照。那视频媒体和电视台怎么办?杜冬用双手猛揉着干燥起皮的脸,让我想想。
这一切对杜冬来说是全新的经历。他是南京人,觉得原名杜冬冬过于可爱,于是管自己叫杜冬。大学时候他读水利工程,毕业后是作家、翻译和记者。作为理塘旅投公司的总经理,他的犹豫从丁真视频刚出来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不玩抖音的他,在11月12日收到了三个同事发来的丁真视频。一开始,旅投去村里接丁真,只是想给县城拍点宣传照和视频,怕他以后火了再请回来要花钱。后来,旅投决定签下丁真,县委、县政府跟进,让丁真成为国企员工,但杜冬内心也有疑问:一个国企签约一个网红,路要怎么走?
杜冬在年加入旅投,他知道,在国企,买一支口红都必须按照预算走。可如果丁真想买一件衣服,但没有票据,能不能买?如果发生了大笔账目的往来,走国企的程序,从入账到支取,周期长达一两周,怎么弄?丁真的直播收入,怎么给到丁真的家人?一个县级国企去监管一个顶流的账目,怎么监管?
12月4日,聚拢的媒体们,让在成都准备旅游推介会的杜冬提前赶回理塘。之后的每天早上,他会出现在古街上的仓央书房,开始营业。从前这里是杜冬和当地小孩们看书、写作业、工作的地方,如今,粉丝寄给丁真的书堆满了半间书房。
书房的玻璃门不断被打开,一家媒体来了,一个短视频平台来了,一个字帖公司也来了,几个粉丝也开了门坐进来。杜冬的手机每隔两三分钟就会打进来一个陌生号码,他的母亲以前是接线员,他开玩笑,现在自己算是子承母业了。实在烦了,啊啊啊又是谁!他把手机甩在桌上,旅投的员工们利落地接过来:您好,杜总在开会,您有什么事?这个手机里还塞满了各种和丁真有关的采访请求、合作邀约,上百条商业代言被去掉后,留在表格里还有60多个商务和晚会邀约。
我们这么筛选,就是怕他成为一个流量明星。公益、旅游形象大使,这是理塘县和旅投公司为丁真选好的道路。一开始,他们将他作为一个网红签约,成为国企员工后,有五险一金,一个月工资元,在网红和员工之间,可进可退。但签了之后,他一路走高……这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情了。
如果接受了那些商业代言,我们旅投将获得无法想象的经济利益。旅投公司只有一辆车,丁真火了之后,有人说,拍个视频,就送一辆车。杜冬一下傻了,想着,这也可以?有人来谈合作,说丁真的两场直播可以解决掉价值万的产品滞销,这在理塘是了不起的钱啊。但最后,还是都拒绝了,领导们可能不知道我们有多少诱惑。
丁真出名后,高小平的手机号也被粉丝们知道了——有人打来告诉他,丁真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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